本文作者:qiaoqingyi

叙事文学艺术结构体式(叙事性文学体裁是什么)

qiaoqingyi 06-08 106

  

  乔治·西默农

  

  《乔治·西默农作品分辑精华选》 (比利时)乔治·西默农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6年5月出版

叙事文学艺术结构体式(叙事性文学体裁是什么)

  赵松(作家)

  国内外 对西默农认知反差巨大

  乔治·西默农,现在中国还有多少读者会知道这个神一般的比利时作家的名字?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当他的名作《黄狗》出现在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外国惊险小说选》第二集里之后,“西默农”或“西姆农”,印在那些典型的通俗小说式封面上,还是在国内有过相当广泛的传播的,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旧书摊上,他的各种版本探案小说出现的概率相当高。但是,无论获得怎样的传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西默农在中国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怎么获得纯文学意义上的关注。因为他被定位在侦探小说家的名头下,而且他也从未获得过什么著名的文学奖。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直到今年由九九策划、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这套8卷24种《乔治·西默农作品分辑精华选》之前,在过去的16年里,国内除了上译和译林先后再版了“梅格雷系列”8种、群众出版社再版了几部合集之外,就再无其他声音。

  可是在西方,无论是在流行文学、纯文学领域,还是在世俗意义上,乔治·西默农都获得了令人惊诧不已的巨大成功。他有着世间罕有的创作力:一生写了400多部作品,其中117部严肃小说,87部“梅格雷系列”,还用18个笔名写了近200部作品、1000多篇故事和大量文章。自1922年定居巴黎后,他只花了10年时间就靠丰厚的稿费脱贫致富,还买了艘汽艇漫游欧洲。到目前为止,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50种语言,全球累计销售5亿册,还有50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他不仅赢得无数的普通读者的钟爱,还在纯文学领域获得很多大牌粉丝的盛赞,比如威廉·福克纳就认为西默农让他想到了契诃夫;安德烈·纪德认为西默农是最有天分的甚至可能是当时最伟大的法语作家;阿尔贝·加缪坦言要是没读过西默农的小说他就不可能写出《局外人》;帕特里克·莫迪亚诺为自己与西默农都有比利时血统而感到自豪和亲切;亨利·米勒说西默农是独一无二的,不只是今天,是永远;当然他的大牌粉丝不仅限于文学领域,像当代史学大家霍布斯鲍姆就很干脆地说他是“20世纪唯一将侦探小说变成文学的作家”;而大导演费里尼则毫不掩饰地声称“西默农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生活,怎样去爱它。”

  国内外对西默农认知的如此巨大的反差,当然是耐人寻味的事。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国内对于所谓的“西方文学”的各种现象的认知其实是非常表面的,基本上是受制于文学史和文学奖的语境所做出的简单反应,而不是有着明确独立意识的文学判断。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单单是拿“西默农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这样的话题就足以写本甚至几本厚厚的关于文学价值判断的专著了。尤其是在涉及引进接受西方文学作品的那种被动状态与简单化上,在重新界定什么是严肃文学、什么是流行文学上,西默农都是能够提供有很多值得反思、挖掘的角度和切入点的。

  评价西默农作品

  “好看”就够了

  说实话,当初也正是因为那种糟糕的封面感觉和通俗小说这两个因素,导致了我对西默农小说毫无道理地始终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差不多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打折书店看到了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那套“梅格雷系列”,才让我真正改变了对西默农的认识,开始关注这位在国际上名声显赫的比利时法语作家。随着对西默农作品阅读的展开和深入,说实话,对于他的作品为什么会那么风行于世,我并没什么想多说的,用句最常用的评语“好看”就够了,顶多再加上叙事紧凑、情节曲折、提示人性的复杂之类的话也就可以了。我真正关心的,其实是他的作品为什么会受到那些现代文学大师们的青睐甚至推崇。这并不是个简单的话题。当然世界上以写侦探小说受到严肃文学界推崇的作家也并非只有西默农一个,早期的柯南·道尔、阿加沙·克利斯蒂就不用说了,后来还有钱德勒、达希尔·哈米特等人,那么西默农跟这些人的区别在哪里?为什么那些以革新小说文体著称的大师们会对他那么不遗余力地赞誉推崇?我觉得可能需要从这么几个方面来分析。

  首先是西默农那非凡的写作天赋与才华。这方面他显露得很早,从十五岁辍学开始写作到三十岁他就发表了近200部作品和大量的故事、文章,而且他的状态保持得非常好,旺盛的创作力一直持续了1972年他六十九岁宣布退出文坛为止,其间他又创作了200多部小说作品,既有侦探小说,也有严肃小说,他的下笔如飞的速度是让人闻之咋舌的,据说早期曾做到几天就写出一部小说,后来他有意克制了一下,要求自己一个月只要写完一部就可以了!而且令人吃惊的是,几乎没听谁说过有哪部作品是粗制滥造换稿费的应付之作。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纪德在被问及推荐西默农的哪些作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全部。量大而质优,这在绝大多数作家里几乎都是不可能实现的状态。快而好,只能是因为他确实拥有超人的写作才能,而不是其他原因。实际上我们只要随便抽出一本他的小说,看下去,只要看几页就会明白,他写起来有多么的轻松,不管题材、结构、手法如何变化,也不管内容有多复杂,你丝毫看不出他会有什么写作的难度,这一点是非常罕见的,因为我们在很多现代文学大师的写作中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某种难度的,而这种难度甚至可以理解为是他们的卓越才能与挑战写作限度之间形成的那种强烈张力的自然呈现。可是在西默农这里我们根本看不到任何难度,同时那种行文的轻逸、洒脱、克制所造就的极为独特的节奏感、微妙感又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文本是充满弹性和韧性的,小说的空间结构也是异常丰富的,从始至终你都感觉到哪里会有草率随手之笔闪现,没有,你甚至感觉不到什么强大的文字控制力,因为你已然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无论篇幅多长多短,里面的世界都是广阔的,他掌控的是这个引人入胜的虚构世界本身,而不是阅读的人。

  其次是西默农在小说文本的生成方式上确实是非常独到的。为什么他写了那么多的作品却不会让人有形式雷同的感觉?因为他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小说设定一个“有效模式”,然后像用定型容器那样去以这个“有效模式”去装各种情节。他的小说文本是生成的,作为作者,他要做的只是掌控好这个生成过程的火候和分寸。具体地说,他对于构成小说文本的那些最基本的技术,比如描写、叙述、对话、心理叙事的本质以及它们在小说整体结构中的互动关系和作用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和恰如其分的把握,在他的手中,每一种技术运用的过程都是基于某种触发机制浮现的,在很大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它们不是安排出来的,而是触发中生长出来的,看起来他仿佛不是基于某种事先的周密构想去布置它们出现的次序的,而是出于情节发展呈现的种种可能信手拈来随机碰撞出的火花燃烧起来的一片火焰或是一条溪流,同时,当每个场景的效果即将抵达峰值时他都会恰到好处地让它悬置在那里。

  在西默农的小说里,故事的线索当然是存在的,但这线索并非实线的延伸,而是由很多点构成的,换句话说是虚线般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在那些点之间是有空间的,当几条线索时不时地交织在一起时,我们就会发现,那些构成不同线索虚线的点之间的错位并置会产生奇妙的多重叙事空间的效果。那么如何让这样的空间结构总是处于微妙的运动状态而不会导致物理化的呆板呢?西默农运用的是他最擅长的“心理叙事”手法,这里所说的“心理叙事”并非那些我们所熟悉的“心理小说”里大段描写人物心理活动、让读者了解人物心理动机与走向的方式,概括地讲,其实是在情节推进与场景变换的过程中把不同人物、潜在的叙事者、旁观般的作者的微妙心态、猜想与判断自然而巧妙地渗透到那些推进与转换的节点里,使之如同时隐时现的潜流或气息一般在正常的叙事中起伏动荡。

  这是一次

  关于西默农的小盛典

  这种写作生成方式,我们不仅能从西默农著名的“梅格雷系列”中清楚地看到,也能从他的那些严肃作品(比如这次《乔治·西默农作品分辑精华选》收录的《蓝色房间》、《火车》、《奥迪尔的失踪》、《伦敦来的男人》、《关于阿奈的记忆》等等)中看得明白。也正因为是“生成”的,所以西默农的每部作品所呈现出来的样态也是千差万别的。而催发生成的能量的根源,却并不只是作者本人的趣味与艺术追求,更关键的还在于小说人物的个性与命运。尽管西默农的写作整体上给人的感觉是偏冷色调的,极少流露作者好恶意图的,但细细品味就不难发现,他对于笔下的所有人物,都怀有某种不易察觉的悲悯,当那些人物在残酷的命运驱使下一步步地走向某个终点,你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作者的眼光就像神父似的,默默注视着他们并作出某种无声的祷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福克纳在谈到西默农时会想到契诃夫了。

  这套《乔治·西默农作品分辑精华选》所收录的8卷24种小说,是根据法国《世界报》编辑的一套《西默农文集》做出的选择,每卷的标题以及篇目都保持了原样,其中只收录了一小部分“梅格雷系列”的作品,其他多数作品均为西默农创作于二战后到六十年代之间的经典非系列小说范畴,可以说都是西默农巅峰期的代表性作品,而且多数是国内首次译介的。尽管在西默农四百多种作品中它们也只是一小部分,但对于我们来说仍然是一次非常难得的较大规模的分类引进,是一次关于西默农的小盛典,让我们能从更多的角度了解他那异彩纷呈的创作世界。无论是文学意义上还是人生意义上,它们的启发性都将会是超乎想象的。此外,当我们下意识地去玩味为什么西默农笔下的人物会说“所有的生活都是幸福并悲伤着”的时候,或许可以套用他小说里的另一句话来作为回应:“一切都有其重要性。在这个动荡的世界里一切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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